[APH/露中]星星在风起的秋夜里

2017.01.09

  好久不见!非常感谢对我仍然有耐心的各位!去年写了点儿片段但没有完整产出,抱歉啦,希望我能早日渡过我的咸鱼期x

  这次是给 @Lios 的1103生贺……的面目全非修改版,虽然在当天就给了初稿,但和现在的完全是两篇东西啦。一直认为能有一个互相嫌弃共同成长的画手太太是件很幸运的事情!今后也请一起努力吧(笔芯

  因为是点文,所以不会稳定产出露中,请注意哦。


[伊万·布拉金斯基×王耀]

  伊万·布拉金斯基住在一个有小后院的出租房里。房子朝向很好,他总是敞开窗帘,让阳光照在有柔软靠垫的扶手椅上。他下班以后常在那里看书,春夏的夜晚和风吹动着书页,动人的故事就轻轻晃在他眼底。

  平时他在一间酒吧里弹钢琴,拿着一份适宜的报酬和免费供应的优质啤酒(可是,天哪,他才不需要那个。而酒吧老板最好的收藏要他自掏腰包。),和艳遇若干。他在那里遇见过久别的挚友,拢着一个松松垮垮的社交圈,干过不少拍着醉鬼的肩膀听对方倒苦水的事。顾客们喜欢他的旋律,说有一种干净的忧郁。

  是吗?他笑,用干净的忧郁的旋律回应了。

  从酒吧回到他的住处要坐三站地,再步行一小段,走过一条伊万不很喜欢的街。暗红色的砖墙偶尔被雨水洇成深褐,勾着黑漆的铁艺窗栅,遗留着工业时代的味道。路灯干巴巴的黄色光线射向柏油马路,也拖长斑驳脱落的白漆线上他的影子。他走得像独自回家的的醉鬼中的一个,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乞丐笑他,他也看着乞丐无声地笑。他没喝酒,或者就算喝了也不会醉,他只是装成这副样子好笑而已。在这样的路灯光下,忽然很想变成一个醉鬼,或许是好笑的吧。

  他抬头去看别人家窗台上的盆栽,入秋了,它们大多垂着有些困倦的绿色叶子。伊万想起它们的花朵,明亮的红色黄色紫色和蓝色。他喜欢明亮的颜色。他的小后院里种着一排向日葵,花瓣像钻进地里的阳光又重新生长出来,是明亮的色泽。

  伊万就要这样度过余下的一生了。他想,这样也不错。除了不满意啤酒的清淡。除了偶尔会想起过去的事情。

 

  今天是伊万·布拉金斯基的生日。然而他无假可休,否则他兴许会去看场画展,或者去听剧院的钢琴独奏会的。

  他照例坐在琴键边上。顾客三三两两地来了,杯盏相撞中,有人喊着要他弹塔兰泰拉舞曲。他的手指跳跃起来,于是人们扭动着身体,丢了忧愁,也不怕显出醉态了。伊万瞥见一个青年从门边挤进来,音乐也没能使他脸上呈现出快乐的神色。

  他知道自己会和那个青年搭话,又觉得不大自然,像在编三股的麻花辫,却漏掉了一缕头发。青年像来自温暖又潮湿的土地,脸庞被咸腥的海风吹拂过,使他的眼窝像风蚀的砂岩那般深过了度,鼻子又像海鸟的喙,长并且钩。

  青年端着一杯普通的啤酒来了,这时伊万刚结束一曲。他的手在琴键上划出一个随意的调子,转过头去看他。青年耷拉着棕色的眼睛,他大概在技术开发部门之类的地方工作,他说起他在团队中糟糕的人际关系和惨淡的地位,又抱怨经费和资源的短缺。他兀自在絮絮叨叨,伊万瞟一眼他的杯子,撇了撇嘴,但他说:“忘了吧!我的朋友。你既然拿了手中这杯酒,又有什么好担忧?”

  “可我咽不下这口气……”青年嘟囔着说。

  “若我还年轻,我一定会豪爽地答应帮你这个忙——可你看,我只是个酒吧里头破弹琴的呀。”伊万露出微笑。

  他已不愿再安慰青年,就划开琴凳上手机的锁屏,有些敷衍地“嗯”两句算作回答。他瞪着屏幕上鳞次栉比的矮房子与弯折的巷道,它们上方挂着一轮圆月和一个空荡荡的通知栏。

  他让屏幕黑下去。都过去了,伊万想。

  他猜想自己下班之后会走出地铁站,走过昏黄的街灯光,坐在柔软的扶手椅上,它已经被太阳晒得足够暖。一如往常。他要挑一本书,可会是哪一本呢?他沉重得适合所有的选择,又不想选择其中任何一本。那便喝酒吧,他自己备着不少烈酒,在阴凉的架子上,给适合独酌的日子。

  秋夜的风会变凉。他没有戴围巾,若不喝点酒是会冷的。

 

  伊万·布拉金斯基从地铁站走出来时,王耀正拎着一个袋子站在路口,缩着脖子,脚下不安分地踢来踢去。他披着件浅色薄风衣,不妨黑色西装勾出他的腰线,精致的红色领带系得随意。他看见伊万,便不动了,用空着的手把风衣拢了拢。伊万眨了眨眼睛,一个笑容出现在他脸上。

  “耀。你怎么在这里?”

  王耀在原地等他快步走过来,说道:“太久没来你这地方……只记得到这里的路了。”

  “也不给我打个电话。走这边。”

  “我今晚不久留,很忙,工作还没处理完。”

  王耀还是顺从地走在他身侧。

  他嘿嘿两声:“很忙还过来找我?”

  “呵,也就是顺带想起你了,”王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,“给你带了点东西。”

  两个人无言地并肩走着,秋夜的星星在他们头顶极高处流淌。路灯光像个肥皂泡,将他们包裹进去,又被他们刺穿。王耀的侧影忽明忽暗,暗色里伊万偏过眼睛去看他。王耀没什么变化。从前他满嘴跑着养生,却大概也没怎么顾惜自己身体。他的嘴唇是秋季常有的干燥,眼睛下方的暗影则归咎于繁忙公务。而他的眼睛——自始至终——明亮一如盛满今夜的星光。既盛满星光,便容不下再多杂色。于是伊万想问他数年来过得如何,为什么不给颓废的自己来上一拳,今夜又为何而来。看着他的眼睛,就闭口不言。

  王耀很专心地看着星空,他说:“真亮啊。不用街灯的光好像都能走完这条路。”

  “是吗?我没怎么留意。”伊万说。

  “我记得上次来时也是这样,啊,那次是夏天。说来伊万,你觉得秋天的星星会比夏天亮吗?”

  王耀问着以刀锋肃清着雪国黑夜的——如今在酒吧里弹钢琴的伊万·布拉金斯基,使他心惊。他再去看王耀的眼睛,他看到漫天星光后的两角宇宙,漆黑仿佛空无一物,又或者深邃无穷。

  伊万期待这并非关于星星的闲聊。可王耀轻描淡写,将所有可能藏得太深。他漫不经心地问着,像是单纯地想抹消一些沉默的冷空气。

 

  伊万用手指轻叩着吧台上的伏特加,然后在浑浊的灯光下将它饮尽。这晚他对面的青年喝得并不比他少,而且显然是醉了——他绷着嘴角,墨笔勾画似的眉毛弧度锋利,显得冷静而严肃,可他的确是醉了。微红的眼角不似先前线条柔软,无足轻重的话题已谈了一夜,青年在逐渐地剥去那层疏远的礼貌,他的心情大概并非像他微笑着走向伊万时所表现的那样好。

  青年忽然吐出一串奇妙的词句。

  “你说什么?”伊万皱起眉毛。

  “‘一晌贪欢’。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?”青年眯着眼睛,将手支在吧台上,一些凌乱的额发遮住他的面容,“这是我故乡的诗句。是说美梦做了许久,做到了头,才忽然发现自己流连的一切都是虚妄。现实啊,就是野蛮人将我故乡的土地拆得支离破碎,而我在这儿喝很多酒来想办法忘记它。喂,听得懂吗?”

  伊万对他的说辞感到厌烦,“不懂。这种现实你当做梦一样就过去了吗?”

  “我倒想。……但历历在目啊,我都睡不着觉!你说我能怎么办?”青年笑得挺难看。

  “以牙还牙。我的朋友,这总比像个懦夫一样躲进酒杯里好。”

  青年忽然睁开眼睛瞪视伊万,他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低下头去。我做不到,他说。

  后来眼前的青年给伊万讲起故乡的玉石,伊万便想起了初见时他的眼睛。那是两枚黑玉,温润而寒凉,无比坚硬又在某个瞬间暴露出它们的易碎,从中映射出的神光,如同被世事苍凉所藏匿的棱角化为利剑,投入伊万眼中,击穿他的神魂。他看见了一件亟待修复的艺术品,因而长久地着迷于那双眼睛。

  “我可以帮你做到。”伊万·布拉金斯基露出一个稍显高傲的微笑。他补充道:“这不是无聊的怜悯。我相信你给我的回报会是惊人的。”

  之后一段时间青年常去拜访伊万的住所。他对伊万展示给他的一切感到好奇,从小说戏剧到遗传学说,从枪械舰船到社会制度。他的好奇里又透出一种冷静的愤怒,每当他坐在书堆里闭眼默记时,伊万就看见一头饥饿的狮子在狠戾地磨着自己的牙齿。

  “王耀,”他喊道,“休息一会儿。教给你一点别的东西。”

  他把王耀拉到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,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羊毛地毯,巨大的落地窗外就是阳台,光的微粒从那里一拥而入,屋内振动的空气都漾起金色的波纹。一架俄式钢琴默立在正中,墙边的留声机被擦拭得很干净,唱片与琴谱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,标记着字体不一的俄文。

  伊万在架子前挑选着唱片,瞥见四处打量的王耀,问道:“你会跳舞吗?”

  “……哈?”

  “虽然被叫做野蛮人,可是你总免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的,”伊万摸了摸鼻子,“……就当是个社交的小技巧。”

  唱针划过沟槽。伊万微微躬身,向王耀伸出手去。他们在嘴里小声念着节拍,保持着合乎礼仪的距离。然而伊万的身形较王耀高大不少,他不得不挺直身体,以避免两人形成半搂抱的姿态。他的左手抵着王耀的肩胛骨——那儿真是单薄得像一片蝴蝶的翅膀,这念头一滑入脑中,王耀骨节分明的手都给他握出几分柔软的意味。

  伊万就乱了步子,踩上王耀鞋尖。他脸上一热:“……不好意思。”

  低头就见王耀盯着他似笑非笑。研习时如临大敌的神情,好歹是松动了些。

  这成为他们的课间放松,从缓慢笨拙的挪步到娴熟的旋转,而后王耀失了兴趣,转而惦记起伊万的钢琴来。“这个没那么好学的。”伊万这么说道,却也架不住他露出小孩子撒娇一样期待的表情,弹过几次给他听。

    有一次王耀蜷在钢琴边的地毯上,闲谈到了半途就睡着过去,彼时伊万放柔了指尖为他弹着甜梦。等他醒来把眼睛眯成两道迷糊的缝,伊万已经拎着他脑后乱糟糟的麻花辫,说试了半天,还是没法编出妹妹那样可爱的辫子。王耀清醒了大半,揪着自己的辫子大叫放开!有这个闲工夫就弹琴去!两个人在满屋阳光里闹作一团。

  后来伊万想,那是会在美梦中怀念的,他们最快乐的一段日子。

  然而快乐就像忽然从墙上脱落的油画,或者忽然被夜风吹熄的烛火。呼——的一下,命运翻过手掌,向日葵一般的明快热烈,顷刻翻转为冬雪的晦暗冷涩。

  一切结束在一个冬天。冰雪和酷寒降临在北国的冻土,千百年如期而至,是冬将军所给予的仁慈庇护。这一年的冰雪没能守护住伊万·布拉金斯基,它们落在他肩膀上,冰冷又潮湿,仿佛悲伤的实体。

  伊万和王耀出门散步。商店街的两边摆上了圣诞树,树下堆着装满惊喜的礼物盒,店铺门口“营业中”的牌子上方挂着装饰了槲寄生的花圈。橱窗隔断了烛光与细雪,街上的气氛显得浪漫又温馨。他们沉默地走着,将快乐的人群抛在身后,走了很远很久。他们走过鳞次栉比的矮房子和弯折的巷道,它们也是极富节日气息的,明亮的窗户里不一定都有火鸡,但孩子们的床头都有一只幸福的袜子。而围绕两个人的只有雪和寂静。

  终于伊万迟疑着说道:“……我可能要搬家了。你知道的,会稍微远一点儿。”

  王耀没有回答。他脚下踩过的雪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
  “你可能得过段时间才能来找我。但别担心,我的朋友……耀。我会好的。”

  王耀抬起眼睛望向巷道里的一线夜空,没有小说里写的雪洗似的擦亮了的星子,一弯月亮钩在暗沉沉的云端。他就指了指月亮,对伊万说道:“在我的故乡——啊,又来了——有个节日,是家人为了一年中月亮最圆的时刻而团聚。和圣诞节一样,本该是很让人愉快的节日。但还有很多人无法在这一天和家人团聚,他们眼中的月亮就永远缺了一角。看见月亮他们就会思念家人……唉,伊万,思念会是一件很辛苦的事。”

  “我知道,”伊万露出个有点苦涩的微笑来,“好吧,耀。至少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一句‘圣诞快乐’。”

  “嗯,圣诞快乐,”王耀说,“你和你的家人都是。”

  他们还是分开了。在之后的数年中,见过寥寥几面,大多是在他们初见的酒吧里。伊万迁入现居的出租房时,王耀提了两瓶酒拜访过他一次,那久远的一面便是他们的上一次会面。

  恍惚中伊万·布拉金斯基想,只一转身,王耀已经成了这副独立而强大的模样。而他每次坐在酒吧里弹钢琴的时候,都很希望自己能变成一个醉鬼。可他偏偏是个不会喝醉的人。

 

  王耀拎着的袋子在夜风里哗啦啦地响。他伸手把挡住眼睛的额发拨开。

  伊万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和王耀一样轻松:“我不知道,耀。但我觉得这和星星本身无关。”

  他能想象王耀在黑暗中扬起眉毛的样子。

  “星星的光从遥远的宇宙发出,来源于它们自身的热量。等你看见星光的时候,也许是因为云层……或者什么别的东西,光被削弱了,遮挡了。但这和星星本身无关。它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而热烈,竭尽全力喷吐着能量,所以夏天明亮的星星,在秋天还会一样热得惊人——你只需要等一个晴朗的天气。然后去看。”

  路灯光笼罩了他们,他看见王耀笑着问道:“比如今天?”

  于是伊万也抬头看向那条高远的星星的河流,“就像今天。”他说。

  “是吗?”王耀大笑起来,”你还真浪漫啊,伊万。”

  他跟着笑了一阵,而后笑声慢慢平息了,才很认真地说道:“耀,我会好的。”

  “嗯,我知道。”王耀说。

  伊万门前的台阶已经在眼前了,他掏出钥匙转开门,回头看向王耀:“真的不进去坐会儿?”

  “不了。跟你说过,我还留了一大堆工作要做。”

  王耀站在台阶上,把袋子塞进伊万手里,空出的手朝伊万挥了挥。他转身往回走。

  “耀!”伊万喊道。

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他手里慌乱地攥着王耀的袋子,抓了抓头发,“呃,我是说,这几天气温很凉。”

  王耀低头笑了起来,街灯亮在他头顶,光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下来,却敌不过他那双眼睛。“你也是,自己多注意。我走了?”

  伊万注视着他忽明忽灭的身影远去,没有说再见。他关上门,在餐桌前打开王耀的袋子,接着便笑出了声。

  一碗面躺在袋子里,有点黏也有点凉,王耀切了一段葱花,撒了一把酸豆角和一些剁辣椒,窝了一个鸡蛋,还附了一双筷子。他发愁地盯着那两根木棍,去厨房翻了把叉子出来。伊万吃着那碗总也卷不完的面,想起这又是王耀说过的哪个习俗,可他记不清楚了。毕竟王耀爱给他讲些琐碎事情,而他对着王耀免不得走神,左耳听进的十分东西右耳溜走了七分,只能从那碗又黏又凉的面食里,吃出王耀对他的一份温热的好。这就足够使他久违地快乐。

  无论如何,今天可是他的生日。生日就该和其他的日子不同,快乐也好,忧愁也罢。

  后来伊万喝了点儿酒,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他做了个梦。在他的小后院里,雪下得很大,那排向日葵早就不见踪影,留下胡髭似的光秃秃的茎,杵在篱笆旁边。雪都要把它们埋上了——不,伊万凑近去看,那不是雪,从雪里站起一个白色的姑娘(她有白色的头发,白色的皮肤,穿着白色的衣裙,伊万对此并不陌生。),她朝伊万跑过来。

  她向伊万伸开双臂。她融化了。伊万闭上眼睛。

  可他还感觉有人在拥抱着他。他睁开眼睛,黑色的发丝毛茸茸地聚在他口鼻处,让他几乎想在梦里打个喷嚏。伊万·布拉金斯基叹了口气,认命地慢慢回拥着王耀。他们身旁的向日葵,像钻进地里的阳光又重新生长出来,是明亮的色泽。

  他从童话故事一样的梦里醒来,腰酸背痛地把自己的身体从扶手椅里提起来。啊哈,明天还有工作,他脑袋发胀地想,但是后天老板就得考虑招个新的钢琴手了吧。不过要先解决完地中海小伙子的那点儿破事;比起文书工作,他还是更乐意做个武力派;会不会在国际会议上碰到耀呢……伊万的脑子带着酒精味儿杂七杂八地转着,他把自己扔在床上。

  这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。通知栏上推送了王耀的短信:终于忙完了!生日快乐,伊万!

  早点休息。他手忙脚乱地删了又改,最后回道。

  END

*白色的姑娘指雪姑娘,没来得及详细考证,描述如有错误请多指正!

评论(1)
热度(12)
© Bella Ciao/Powered by LOFTER